鸭子嘎嘎叫

废话,你不陪我看月亮我看什么月亮,月亮又不会跑

【翔霖】十七岁的雨季

🌙『月锁清秋』联文|阴组
@上一棒:@繆芥禾 
@下一棒:@佰苜. 

配对文手:晴组@锦愉 


*ooc 勿上升 爱的是小朋友

*好久不见 期待评论 中秋快乐


“他拥抱了我的风尘仆仆,之后的每一秒,我们只z爱的囚徒。”



本文每章转换一次视角

 

 

00.

十七岁那天,他拥抱了我的风尘仆仆,之后的每一秒,我们只z爱的囚徒。

 

 

01.什么样的心情

 

我再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张脸蛋是我熟悉的,我记得他从前爱干净,在到处是烟头的网吧里嗦泡面也要在胸前铺两张面巾纸,我蹲下来看他,看他全身上下猜不到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油渍还有一些分不清年日的水印子。

 

“贺峻霖......“

我觉得他大抵不想被我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的去唤他的名字,毕竟当年我们坐在两架秋千上他都硬要荡得比我高一点。

他不看我,细细瘦瘦的手腕被锁在手铐里,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他整个人蹲在那一块儿,缩成小小一团,尽力把自己伪装成除了值日生都会选择视而不见的废纸团,只有那只手腕轻巧地被拖起来,藏在那件要磨破了的外套下面,像是从老鼠洞里掉出来这一节光洁的白玉。

 

他是被抓进来的,被我的同事,最近扒手越来越多,昨天第一天开始打击,贺峻霖就成了第一个落网的家伙,和他一起进来的就是那只漂亮的羊皮钱包,里面有九百块钱,没到立案金额,贺峻霖就被关在了这里,拘留四十八小时。

我坐在他边上,等了四十八小时,我们面对面坐着,却永久地错开,我讲的所有话他一概不回,警局里的同事问我怎么一回事,我说是老友,他们就轰散开来,饶有兴致地看我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我知道那帮好事的家伙在背地里说我这算什么老友,是旧爱还差不多。

 

时间到了,最后还是我解开了他的手/////铐,他默不作声的向外走,我跟在他后头,手上拎着那只锁过他的手铐,叮叮哐啷的响,我的指肚滑过那块金属链子,上面还有他剩下的体温。

 

“你还跟着我干嘛?”

他回头看着我,对我讲出了时隔这样久后的第一句话,为了赶我走。

 

我想不出话来应他,就只好盯着他,这时候天刚刚亮,月亮也刚刚才睡下,我站在他面前,一人一个瓷砖格地站着,我们之间隔着的不过是三个瓷砖格。

 

“不说话我走了。”

我飞过了那三个瓷砖格,抓住了他的腕子。

他看起来好像生气了,过了这样多时候我还是不能很好的分辨出他的心情。

 

“严浩翔,你以为你现在抓住我有什么用,你是警察,我是贼,你有本事就拿你的手铐扣住我。”

他的确生气了,只有生气的时候他才会把语速变得这么快,像一场夏天的雷阵雨,噼里啪啦淋我一身,我却一点也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我反应不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松开。”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整个脑袋开始往上冒热气,刚刚挂住我脑袋的那一块雪就要化掉,我马上要支不住它,让它零落下来,我只能死死盯着他的手腕,它就像是一支伸出红墙的细枝,我不能自已地抓住它。

 

“严浩翔,你当我们还是十七岁吗?”

 

十七岁,十七岁,我阔别已久的十七岁。

我也说过我爱你,他也曾经与我贴身侧耳,可惜我们的十七岁都下了一场雨,我们不在同一片雨里,却无一例外地死在那场雨。

 

 

02.什么样的欢愉

 

我遇见严浩翔是在教学楼的天台上,那天我真的以为他要轻生,我喊着大兄弟别想不开,他回头看我,整个人嵌在那轮巨大的夕阳里,我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夕阳,和这样美的人。

“我在看日落,我没有要死。”

他笑眯眯的同我说。

 

他的话特别少,我去到他边上坐下来,问他日落好看吗,他说这是我今天看到的第四十四次日落,我笑了,笑得好大声,我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是个没头没尾的疯子。

结果第二天我就在培优班的第一个位置上看见了他,他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小动物的眼神,他的眼睛那样圆,藏在眉毛下头,和那天共我夕阳西下的人好像不是一个人,我朝他打了招呼,他才笑了一下,同我这个年段九百九十九名笑了一下。

 

我那天跑到排名榜上看,他的名字用金色的笔写在那张红纸的第一行,严,浩,翔。

 

“喂,你在这儿干嘛?”那是我的后桌,方羚,永远给我垫背的第一千名,“你别告诉我你突然开窍,瞻仰瞻仰年段第一的风采。”

我白了他一眼:“你少贫。”

 

我们抱着篮球往班里走,严浩翔的班级在走廊这头,我们班在另一头,于是我又经过了他的教室,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坐的板板正正,我想起来昨天他好像也是这样,坐得直直的在天台上面,下巴微微抬着,整张脸都朝着太阳。

 

“哝,那个就是年段第一,你可好好瞻仰瞻仰人家,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家里好像还是当什么大官的,除了是个哑巴以外没别的缺点了。”

我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就往前头跑,他一个篮球砸到我的背上,落下一个圆圆的灰印子。

 

那天爬上天台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

他还是那样,只朝我笑笑,不说话。我突然想起方羚说的,他说他是个哑巴。

“严浩翔,他们都说你是哑巴。”

他慢慢转过头来,脖子伸成一个好看的弧线,正正好贴着背后的云,和他的衬衫校服连成了一片,像是长在云里。

 

他把他的衬衫校服脱下来,递给我:“你的校服脏了。”

你根本就看不见我的校服背后。换做平时,我一定早就这样毒嘴地回答他,可是今天我没有,我接过了那件衬衫,把它披到身上,他的白色衬衫盖住了我身上那个灰色的圆球印。

 

他又笑了,我知道下午我们经过他教室的时候,他也在看我,看那枚篮球砸到我的背上。

我在猜他是否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听见方羚说他是哑巴。

我坐到他的边上,把他的衬衫扯了扯,然后借着整理衬衫的由头偷偷瞥他,他还是那样坐着,再也没多说一句话,等我回过头来,云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年段第一有了一个朋友。

有了一个不学无术、钟爱逃课、门门不及格的差生朋友。

 

我就像他纯白无暇世界里的一道裂口,又黑又臭的裂口,而他坐在我面前翻着厚厚的辅导书,任由着我抽烟还是喝酒,他拿着黑色的中性笔怡然自得的同我这道裂口相处。

 

他也吸过我手里的烟,呛得他咳了整整十分钟,最后扶着墙干呕,他从来没有想要规劝我什么,反倒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聪明,硬要让他来尝人间烟火,我看着他被烟呛得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的时候就站在他背后,他转过头来,那双眼睛眨一眨,眼泪就要长了翅膀像蝴蝶一样飞出来,我在那儿无动于衷地冲着他笑。

 

我们的关系是病毒,我单方面感染他,挑战他的纯洁底线,侵占他的漂亮一切。

 

“老板,我的泡面呢?”

我坐在电脑前面大杀四方的时候,严浩翔端着我的泡面走到了我的边上,应该是老坛酸菜牛肉面,他把它端在胸前,上面插着的那把塑料叉子斜斜地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插进他的胸口。

他把我的耳机摘下来:“你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

 

我点点头,然后招呼老板过来在我边上又开了一台机子。严浩翔好瘦,我把他按在电竞椅上的时候这样想。

他不对我笑了,我站在他后头,左手捏着他的右手,胸口贴着他的后背,教他玩游戏,他不说一句话,扭过头来,和我的脸只有五公分的距离。

 

“亲亲我吧。”

我鬼使神差这样讲。

 

那天我十七岁。

 

 

 

03.什么样的年纪

 

贺峻霖十七岁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块玉佛。

他其实很嫌弃,一直都很嫌弃,所以他那时候赶潮流穿的层层叠叠的破洞马甲外面遮着的总是那三四串金属链子,只有我知道,里面压着的是那块玉佛。

 

贺峻霖,我很少叫他的名字。

他在我花光我所有时间去成为一名三好生的前十六年零十个月里,是唯一一个让我吸一口烟的人。

 

我一直觉得成为一名三好生是我的宿命,要考去清华北大,要一尘不染一丝不苟,这样我才能活着。

可是他让我吸了一口烟,告诉我,就算我的肺被烟熏成了禁止吸烟的教育宣传片上面那个反面教材一样黑,我也能千疮百孔的活着。

 

那天我是在网吧里找到他的,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三天没有去学校了。

 

他告诉我他那么脏一个人,挂个佛显得不伦不类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熟透了的红,耳朵最红。

我想不是因为我给他挂上了那个佛,而是因为我亲了他的耳朵一下。

 

网吧里四处飘散着烟味,它们混在湿度极高的空气里面,以一种缓慢的姿态飘到我们面前,我和他一人对着一台电脑,大耳机箍着我的脑袋,往里头塞着枪炮的声音。

我看着屏幕上的贺峻霖打了十发子弹,一发都没中,我想我们该走了。

 

我带他去了我爸给我租的学区房,从网吧到那套房子我们走了很远,夜一点一点掉下来,黑得不能再黑,扭开门锁的时候贺峻霖在我身后剧烈地抖了一下,我回头看他,他又花一秒钟恢复了本来的神色。

 

我爱在夏天盖厚被子,那样让我有安全感,可不巧空调偏偏要在那天坏掉,我和贺峻霖直直躺在那里,脊背贴着床板,厚被子被团成一团踢到了脚边上,我感觉自己好像赤身裸体跟他躺在一起。

我们都没睡着,也深知对方还醒着。

 

“严浩翔。”

他的声音放到夜晚会变得很不一样,会扫过我的全身上下,再钻到我的耳朵里。

 

“再亲亲我吧。”

 

我知道他在哭,他的眼泪全部献给我破旧的棉床单,明天就要长出新芽,开出盛着他心脏的玫瑰花,永远长在我的棉床单上。

我不懂它什么时候会歇了花期,被碾成血淋淋的汁液,流回他的血液里。

 

我吻住他的时候好像听见窗户上挂的那盆吊兰生长的声音,我好像看到它有一天从高高的六楼垂到楼下硬邦邦的水泥地上,贺峻霖突然咬了一下我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剪断了垂到一楼的吊兰,它们断了性命,粉身碎骨地躺在水泥地上。

贺峻霖不哭了,他的手指被我攥进掌心,整个人被我环抱在怀里。

 

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的爸爸被抓走了,被一堆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抓走了,就在三天前。

我想起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妈妈早就抛弃了他,他依靠着长大的只有他的爸爸。

但我只点了点头,没有问他为什么。

 

我们默契的谁也不开口,拥抱了整个漫漫长夜,我趁他睡着,吻了吻他的鬓角,吻掉了他一路奔波的汗珠。

 

我们撑过了盛夏白瓷之时,又挨过了一整个冬天,没人告诉我们十七岁该是怎么样的,我在十七岁的时候翘首以盼,总觉得十八岁是一道坎,高考是一道坎,我为了跨过那道坎花了整整十七年,而在那道坎后头是我渴望的、脆弱的、正被通缉的自由。

我不止一次跟贺峻霖说,说我的这些期盼,那时候我们的指头勾在一起,我真的以为他会陪我跨过这个坎,我真的以为背后的自由属于我们。

 

老师把粉笔丢在我后桌呼呼大睡的脑袋上,黑板擦敲得尘土飞扬,我埋在书本里的眼睛终于见到窗外不知道何时盎然的绿意,我突然意识到高考要来了。

 

贺峻霖是在高考前一周告诉我他不打算参加高考的,他同我讲的时候我正搂着想要亲一亲他的脸颊,他就这么没头没尾地告诉我,我愣住了一秒钟,他又变回了平时样子,双手缠着我的脖子要亲亲我,贴过我的嘴角又去吻我的眼睛,他说我来给你送考啊不要难过。

 

我后来想他那天大概是故意的,把他的后半生藏进一个粘稠的吻里,我们胸口相贴,心跳离心跳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那是我最后一次对他说我爱你。

 

我站在考场门口的时候,周围的人拿一种极诡异的眼神来看我,那天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重庆要从这一场大雨起才能算开启一个新的夏天。我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站在考点前,直到铁门缓缓滚动,我才扭身进了考场。

 

贺峻霖没有来,铁门的滑轮从我们的命运轨道上无情地滚过去,我等了他两天,四场考试,中性笔在手心被潮润的汗珠子包裹住,我在想他那天是不是其实就在跟我告别,只是我永远迟钝一步,来不及发现。

 

那两天我疯狂地想要见到贺峻霖,就好像最后一科的钟声是什么大劫,我在最后一次走进考场的时候人都恍惚,英语听力终于还是淹没在了那场雨里,我的答题卡一片空白,一个英文字母都留不下来,直到最后一科的钟声如期而至,我盖上笔盖,明确地知道我毁掉了一些东西,毁掉了我前十七年的无懈可击,但我看着窗外,那场雨被钟声按下暂停键,它们淋淋漓漓,在那一天里和我一起做最固步自封的傻瓜。

我不想找贺峻霖了。

 

那天我大概点开了他的微信对话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最后在第一万次的时候拉黑了他。

 

我的成绩出来,堪堪挂在一本线上,那天我发现贺峻霖告诉我的都是真理,我这一生的容错率真的不为0。我听了爸爸的安排,报了一个离家很近的警校,然后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十八岁生日的蛋糕很小一个,我坐在圆桌中央,看着那支五颜六色的蜡烛顶着一朵活泼的火花,一滴眼泪忽地滑落下来。

 

那滴眼泪砸在地上,砸灭了一些来自十七岁的简单幻想,包括十七岁的冲动、十七岁的幼稚、十七岁直白的爱情和住在十七岁里的人。

 

那朵火花葬送在我的一口气下,我最终还是独自跨过那个坎,走向了一个不自由也不热烈的十八岁。

 

 

 

04.什么样的哭泣

 

我爱了一个人,十年,或许更久。

而这十年里,他仅仅短暂地出现了三年,让我在一开头就尝够了甜头,然后狠心的把剩下的七年丢给我一个人,我一步一步走满了这七年,也没有任何一场春风化雨来了却我的心事,在我十七岁的那一个夜里,他做回了我们初遇时那个顶着巨大的日落,降临在我缺少太阳的人生路上,那个一尘不染的少年,在我支离破碎之际抱住了我,就在那天,他给我戴上了爱的镣铐,在之后的七年里我无时无刻听它拖在我的身后,叮叮哐啷的响。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还算清醒的人,所以我早早接受了严浩翔不会再回来这个事实,继续我的摸爬滚打,我只是在点烟的时候会短暂地怀念他一下,怀念从他眼睛里飞出来的蝴蝶,这种怀念是一种不会动的怀念,像是被种在我心里,但我知道,它不可能发芽。

 

可是现在,我和这个我早就当作他已经死掉的人站在警局门口,他的右手攥住我的手腕,左手拎着那个五分钟前锁住我的手铐。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死皮赖脸了,对警局门口那些充满八卦欲望的脑袋熟视无睹,以一种最无辜的姿态不肯放我走。

 

我想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严浩翔你究竟想干嘛,你是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还是要与你的犯人再续前缘。

不如都不必了吧,我非常乐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我们已经这样活了七年。

而我们短暂又短暂的爱情,早在七年前我用一条对不起换来一个红色感叹号的时候就被我放弃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伸出我的手指头,严浩翔就先声夺人地质问我,当年为什么没去送考。

 

当年,多么疏离又严重的用词。我实在不想站在警局门口前和他忆往昔,严浩翔用与我仅存的默契看破了我的窘迫,终于拉着我逃离,把我领回了他的房子。

我感谢他大发慈悲让我洗了一个热水澡,等我洗完出来才发现他眼疾手快,把我的衣服卷进洗衣机,借此来绑架我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我一直提心吊胆,怕他再提起当年,毕竟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警察,然后回答他我没去送考的原因是那两天我都在局子里过的。

 

七年前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定好了十个闹钟避免错过给严浩翔送考,就在我的手机马上要插上充电线的前一秒钟,我接到了方羚的电话,那通电话血肉模糊,我只听见他的惨叫和一串我并不熟悉的地址,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方羚躺在地上抱着脑袋,围着他的人一人扛着一根棍子。

说实话,我不晓得为什么和严浩翔相处了三年,我连他一分一毫的冷静气质都没有学习到,方羚曾经打趣我说被严浩翔传染的文质彬彬其实都是瞎话,我在那一刻做回了贺峻霖,抄起了一块板砖就往带头的人脑门上砸,就在我马上要上演以一敌众的英雄片段的时候,背后突然警车轰鸣,我就从超级英雄变成了打架斗殴的不良群众。

 

那天车顶红蓝交错的警灯拍在我的脑门中央,我恍惚想起了我爸被抓走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车灯,这样的阵仗,这些身穿警服的人行使正义,抓走了我的爸爸。

我坐在警车里的时候,脑袋里回放着那一夜的景象,我至今不知道爸爸犯了什么罪,我也没有勇气去当面问他。

 

“你早说你报警了,我就不上了......”我坐在看守所里,边上是伤痕累累的方羚。

“谁想到你小子下手这么狠,一板砖直接把我们从受害者变成了被告人。”

 

凌晨一点,方羚看着我点开手机叹了今晚的地三十四次气,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了?”

我说:“太迟了,等他起床我再给他发消息。”

方羚不明所以,我们俩一人一张椅子睡的极不安稳,半梦半醒的,我在七点钟准时惊醒,再点开手机的时候,发现它已经耗光了最后百分之一的电量,果断地砍断了我和严浩翔之间的最后一道桥梁。

 

拘留四十八小时之后我终于给手机充上电,我双手颤抖,来来回回编辑了几次,最后只打出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在深呼吸之后,看见了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严浩翔把我拉黑了。

 

其实我尝试去找他,想要跟他解释,最后兜兜转转我才听方羚说严浩翔高考失利,报了警校,也是那天我第一次去监狱探望了我的爸爸。

我和他隔着厚厚的玻璃,举着那个乳白色的电话筒,我最后踌躇了很久,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你究竟干了什么,我想这些东西并不能改变什么,我知道与不知道都已经成为了无关紧要的既定事实,我决定维护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

 

从监狱出来,我绕到了严浩翔曾经租的那间屋子,我在那栋楼底下转了很久,最后站在那栋楼前,我又一次看见了日落,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心跳,它们恐慌地加速,几乎让我窒息在这轮日落里。

在我终于删除严浩翔的微信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刚刚牺牲在这轮日落里的不是我的心脏,是严浩翔,是那个伴随着尼古丁永远存留在我的五脏六腑之间的严浩翔。

 

 

“你饿吗?”

严浩翔拿了一条毛巾盖在我水淋淋的头发上,强迫我停止了回忆,我接过毛巾,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并不希望我这样回答,他现在急需一个借口,一个讨好我的借口,就像我也急需一个借口,一个离开他的借口。

 

他坐到我边上来,身上还是那身没有换下来的警服,看得我汗毛竖立神经发麻。

我知道他还想再开口,再说些什么,他的小心翼翼已经笨拙的从眼睛里面跌落出来,布满了我的浑身上下,而他在我身上探寻来去的眼神却丝毫没被绊倒。

 

我突然想起刚刚在警局门口我盛气凌人的让他当着同事的面下不来台,虽然或许他并不在意,但我还是觉得荒唐。

明明临时失约的是我,高考失利的是他,我成了他光明磊落的前半生里唯一的差错,而现在是他抓住了我的手试图挽留我。

 

我一时无语凝噎,楞楞地抬头,发现严浩翔正在盯着我,我不知道他下一句要质问我什么,还是说要指责我,指责我的自以为是,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昂首挺胸准备好了满腹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可我听到他缓缓开口,说:“亲亲我吧。”

 

他饶恕了我,饶恕了这空白的七年,饶恕了我们炮火连天的十七岁,饶恕了那场如大难一般突如其来又悄无声息的雨。

 

他亲吻了我的左耳,解开了我特意系上的衬衣扣子,在我即将意乱情迷的时候,突然说:“你,你还戴着......”

那一刻,我警铃大作,我知道一切都败露了,他看见了那枚垂在我脊骨正上方的玉佛。

 

“为什么反着挂它?”

因为不敢面对、不愿面对、不配面对,因为不敢提起、不愿提起、不配提起......

严浩翔,你总不能让我亲口告诉你,因为这七年来我都很想你。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一定会倒映出那个可笑的我自己,我们缄默了许久,我才伸出手,把那双眼睛盖在我的掌心底下,才敢抬头,终于吻住了他的唇。

感谢那个吻,我才得以堂而皇之地独享我身体里的一些感伤,它们被严浩翔撞得支离破碎,再从我的喉咙里挣扎出来,变成金丝雀飞到严浩翔的耳朵边上,我跪在床板上的时候,背后的玉佛一下一下,飞起,又降落,敲击在我的脊骨上方。

严浩翔缓慢地亲吻我每一节脊骨,向上攀登,最后吻在那个佛上。

他告诉我,他真的很感谢十七岁。

 

那天,我彻夜未眠,一种奇异的负罪感紧紧笼罩着我,一些陈年往事在我身体里隐隐作痛,我想起删掉严浩翔的那个晚上,方羚同我讲。

“输的是那个书呆子,他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你这么勇敢纯粹地爱他的人了。”

 

我那天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在凌晨四点,我侧过脑袋轻轻亲吻了他的耳朵,把玉佛从我的脖子上解下来,最后把自己从他的怀抱里摘出来,只留那个玉佛在他的枕边。

 

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太阳还没亮,我的衣服还挂在他的阳台上,我回头最后看了严浩翔一眼,才跨出了那道门。

我想,老天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它不过给了我的遗憾一个道别的机会,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不想再当爱的囚徒了,而严浩翔是那把解开镣铐的钥匙。

 

我出走在风也还凉的路上,想起来那天我是怎样回答方羚的。

 

“我也输了,我再也不会勇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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